我的爸爸,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。
年轻的时候,因为医疗条件不好,发高烧的爸爸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,导致一边耳朵听力几乎完全丧失。
由于经常听不清别人说话,爸爸变得越发沉默——为了专心倾听。
这么沉默的老爸,从我孩提时开始,一直都会做一件事。
一件在我看来,非常浪漫的事——
假如在路上,看到坠落到地上的花朵,爸爸会仔细地拣几朵完整漂亮的,带回来给我和妈妈。
因为怕放在兜里把花压坏,还一直小心翼翼地用手捧着花朵。
春天是红棉,夏天是鸡蛋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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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天和爸爸一齐,替住院的妈妈买一些必须品。
回程的路上,下起了雨。雨不大不小,刚好把满树红棉打落。
我看到爸弯腰拣起一朵红棉。这种花,因为花朵太大太沉,跌落的时候,每每都摔得有点残缺。
爸惋惜地摇头,把手中的花儿轻轻放在路旁草地上,慢慢踱开,看地上其它的花朵。
良久,才选中几朵形状完整的红棉。
爸把我提着的购物袋拿过去,让我捧着花朵。
我默默地捧着花,跟在爸背后,仿佛捧着一件极珍贵的宝物。
突然很能理解,那种浪漫的情怀。
浪漫得,让我的心,仿佛被哪个天使吻了一下般,轻轻颤抖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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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所处的路上,种了很多树龄颇长的鸡蛋花树——也许不叫鸡蛋花树,可是它既然能长出满树的鸡蛋花,我也心安理得地这么唤它了。
那也是爸爸顺路会拣几朵回家的花。
我喜欢鸡蛋花的模样——爱她花蕊那又娇又俏的一抹鹅黄。
花朵儿的形状也很标致,花瓣儿干干净净地,围成一个整齐的圆形。
尤金〔新加坡散文家〕曾经在文章里,用“温暖敦厚”形容鸡蛋花的味道。
那是因为尤金女士对外婆的怀念,导致她对鸡蛋花的香气有这样的感觉。
而我固执地觉得,鸡蛋花的味道,是最最新鲜的鸡蛋的味道。
当然不是这样,不过它既然能被称作鸡蛋花……
于是我也心安理得的认为,它跟鸡蛋的关系,多多少少,必然是有点暧昧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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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夏再过去一点,到盛夏。
这时,就可以在清晨的街市,从花农那里花几块钱买到一大把白玉兰。
你不必特意去寻找这个花农,她/他出现的时候,你自然能用你的鼻子闻到,那清新而特殊的玉兰香味。
新鲜的玉兰很美丽,细长花瓣静静地紧合,雪而白。
可惜玉兰不耐放。不到一天,细腻洁白的花瓣上,就会长出黑色的斑点,花朵开始黯淡消瘦,形销骨立。
我妈很喜欢白玉兰。
为了让白玉兰能耐放一点,她用浅碟子盛水,然后把花朵朝外,围着碟子摆一圈,这样花朵的茎部正好浸在水中,花朵吸得水分,自然比较耐放,寿命能延长到两天,甚至三天。
小时候不觉得什么,现在却愈发觉得,这是很雅致的一种情调。
虽然听起来简单。